举报信是匿名的，发信人显然深谙做坏事不能留把柄之道，就连查到的ip都特地通过vpn[1]绕到了国外，当洛问洲后期命人着手彻查这件事时，一切痕迹都被抹得干干净净。
但此时即便查出来也已经晚了。
贸然收到这么一封邮件，洛老爷子的心情几乎不能用震怒来形容——退居二线多年，他的邮箱已经成为了非行业内高管不可得的信息，如今却有人在这种重要的邮件举报一个小小的策划，用意到底是什么？
作为赋闲在家宝刀未老的商界*oss，洛父脑海中很快闪过了从商业间谍，到□□交易，再到可能有人想要毁了兴讯等等一系列阴谋论。当他坐在沙发上皱眉喝了大半壶茶水，全身释放出的低气压让帮佣走路都小心翼翼了整整一个多小时后，老爷子终于一拍桌子：“把问洲给我叫回来！”
帮佣如蒙大赦，忙不迭的点头哈腰告退。
平心而论，对自己这个儿子，洛老爷子还是相当引以为傲的。旁的不说，就他接手兴讯后没出一丝差错，两年内带领其兼并b市多家娱乐产业，还一手打造完毕《江湖》这种被誉为c国3d网游扛鼎之作的项目，就已足见自家小子突出的能力和魄力——但这也并不代表他就对洛问洲事事满意，一点意见也没有了。
所以当一身正装还没换下的青年匆匆走进洛老爷子的书房，刚刚坐下，对面就劈头盖脸砸过来了一句话：“你是不是为了拒绝梁家丫头，特地提拔了那个助理？”
尽管已经不再管理公司事务，洛老爷子依然不改那身总裁的威压气势。他沉下脸盯着眼前的儿子——尽管那封邮件明里暗里，都在含沙射影的指出是那位名叫艾羽的女助理，为了上位不择手段勾搭了兴讯洛少总，但自己的孩子他还算有些了解，洛问洲那身谦谦君子似的外皮底下虽然叛逆了点，但也决不会是那种能被女人使点手段就勾走的角色。估计也是这次宴会上发生的事情太巧，才平白给她送了一个往上爬的台阶。
早在第一时间就得知消息的洛问洲闻言，平静的脸上波澜不惊：“没有，您想多了，我是看着她的能力适合才这么决定的。”
洛老爷子的脸色益发沉了几分：“能力适合——什么能力？当众抢风头打游戏的能力？”
洛问洲拿起茶几上搁着的紫砂茶盏，微微垂眼盯着水面上漂浮着的茶梗：“爸你这么质疑我选人的能力，干脆自己回兴讯做总裁好了。”
“你——”
洛父气结，深吸了两口气，脸色才稍稍缓了过来：“问洲啊，我知道你还怨我们当初阻止你打游戏的事。可爸爸那也是为你好，你看梁家小子，离家出走跑去打游戏，拿了个什么世界冠军又怎么样？现在还不是照样要窝在家里肯他爸的老？要不是当初我们不让你跟着学，哪有你现在的……”
“爸，”洛问洲不动声色的将茶盏搁回桌面上，打断了他，“您今天叫我来，不是为了跟我讨论网游的危害这种事吧？”
洛老爷子被他这么一噎，语重心长的话就怎么都说不下去，只好重新板起脸：“——那个助理策划作品抄袭的事，你怎么看？”
洛问洲垂下眼看着自己的指尖：“我觉得她没有抄袭。”
“这现在不是你觉得的问题，是关系到公司信誉的问题！”洛父一见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就怒从心起，“抄袭是性质多严重的问题你不是不知道，更何况举报的这个曲子还是要被《江湖》网游当做主题曲，和华星娱乐签约请艺人来唱的东西，要是真的被曝光抄袭，你考虑过可能造成的后果吗？！”
洛问洲极其微妙的挑了挑眉。
——考虑过，他怎么没考虑过？打从刚得到消息的一刻他就意识到假如抄袭一事属实，尽管曲子目前还没有真正录制投产，但竞争对手必将抓住这一点大肆抹黑兴讯，而始作俑者艾羽，也将成为公司的罪人。
但当那双键盘上飞速敲击如蝴蝶的白皙手指，还有被灯光照亮、瞪得大大的眸子，以及游戏里那个小巧敏捷、宁愿放弃明月浮尘铸造书、也要恳求他帮丘翰书一把的小盗贼身影浮现在脑海里时，他突然就犹豫了。
洛问洲垂下眼，他突然觉得……抄袭这件事应当不是真的，哪怕是真的，那也不会是她做的。
或许是出于对他而言难得会发作一次的直觉吧——那么骄傲，那么狡黠，那么还没被社会完全磨平棱角，自以为是却清浅得能被人一眼看穿的女孩子，怎么可能会想不到走错一步可能带来的后果，盗取别人的心血当做自己的作品？
他抬起头来，淡淡的和对面不怒自威的父亲对视。
“那您想怎么样？”他问。
“趁着事情还没闹大，之前的项目换人重做，顺便找个由头把你的助理辞退了。”洛老爷子做出的决定干脆利落。
洛问洲点点头，在一切都说不清的灰色地带，这确实是最好的解决办法。
只是……
“但是爸，我说过，我相信她不会做这样的事。”
“那你还想怎么样？！”洛父火冒三丈，头一回开始怀疑儿子是不是真的被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迷了心窍。
洛问洲垂下眼，默默的苦笑了下，就当是认清一下自己的徒弟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，顺便尽一份自己做师父的责任吧……
“公开举报信，公司内部立案，相关人员停职彻查。”他膝盖上修长白皙的十指对在一起，语气淡淡却如有实质，“如果抄袭属实，我们跟粉丝道歉，赔偿合作朋友。但如果没有——”
他口气平静如初，目光却无端的冷凝了几分。
——“就彻查内鬼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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洛老爷子虽然表示很不理解他的决定，但细想一番，横竖这样公开来查也比遮遮掩掩，可能会给竞争对手留下把柄强，也就随他去了。
但自家儿子临走前，他还是忍不住再次语重心长的开口：“问洲啊，就算你不喜欢梁家丫头，也别找个只会打游戏的女生来给我们赌气。当时你非要进什么职业圈，要不是我们劝住了你，现在你看看梁家的小子，那都是……”
“您放心，我没有赌气。”洛问洲平静的打断了他的话，站起身就往门口走，“还有，我当时放弃打游戏，原因也并不是你们。”